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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8/25 11:4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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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钟玮

熙熙攘攘的杭州武林路上藏着一家很不起眼的裁缝店。两个身子宽的老巷子里折进去,一间年代久远的矮民居,橱窗上贴着“订做服装”“改衣”之类的不干胶红字,有些偏旁都脱落了,屋子里头电熨斗水汽蒸腾。

这间胖子工作室,总共16个平方,老板叫石国民,64岁的老裁缝。令人想不到的是,裁缝店里摆着的衣服尽是奢侈品大牌,Giada、Dior、Burberry......动辄几万十几万。开店近30年,胖子改过的衣服加起来价值都过亿了。

裁缝店里统共4个帮工,从十几二十年前凑成走拢班子直到现在,时间一晃,当年的小伙子小姑娘都已年过半百。前两天,我找到石国民,老师傅得空坐下来,在挤不下几个人的工作室里,两根绳子吊下来的日光灯管底下,伴着三四台缝纫机工作的嘈杂声一路聊开去。

上一辈忙到死,都是为这个家

让我几千块去买衣服,真的舍不得

石国民是杭州人,年生人,小时候就住在庆春路庆余亭一带,一身漂亮的裁缝手艺却并非出自裁缝世家。

石国民一家四个兄弟姐妹,他最小。爸爸是老底子三轮车服务公司工人,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就在城站、湖滨一带拉客载客,相当于现在的出租车司机。妈妈是浙江塑料机械厂工人。从前日子苦,家里衣服都是缝缝补补穿的,石国民妈妈就缝得一手好衣服。蹬踩踏板时,声音时急时缓,机头上的线轴在机针上下运动中不停地转动,丝线流水一样泻入衣服之中,两片衣服迅速缝合成一片,石国民从小看在眼里。

年,老爸正值46岁的壮年突然因食道癌没了。那年,石国民刚长到8岁。

“我爸爸最宠我的,他很喜欢吃酒,每次三轮车骑回来,进门就呼我‘小狗儿,来吃酒!’”石国民说,“那时候家里热水瓶、茶壶里全部灌的是爸爸的酒。”

爸爸过世是在清明时节,那天,妈妈让他去厂里帮忙请假,跟领导说一下。石国民愣愣地一路跑到妈妈厂里,找到大人,“我爸爸死了,我妈妈说今天好不好请假?”他一路没哭,讲出这句话,眼泪就钻出来了。回到家,屋子里点着蜡烛,大人都在哭。石国民趴在家门口爸爸的三轮车上玩,人家走过来嘀咕一句“这家爸爸好像没了”,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过与恐惧。

过两年,碰上历史特殊时期,家里哥哥姐姐都不读书了,宁可上山下乡插队去,帮妈妈多分担一些家里事。

石国民18岁时,妈妈退休,他顶了职,正赶上厂里去九堡插队两年,半年种粮食半年种经济作物,闲下来时,他自己买了本《上海时装》的书自学裁缝。

插队回来,石国民继续一边上班一边倒腾缝纫机,到后来,已经能悄悄接点订做裤子的活,挂到服装店里去卖,赚点手工钱。“这种叫‘资本主义小尾巴’,那时候是要割掉的。”他笑说。

哪想到,到22岁,妈妈又去了。那时,石国民在厂里得了次肺结核,厂里让他上一天班休一天。

“妈妈不知道自己会去(死)的。我一开始也不知道,等到哥哥姐姐跟我说,才晓得是肝癌。他们都瞒牢我。那天我下班回来,我看妈妈已经不对了。我在床边哭,妈妈轻轻讲,‘不用哭的,没事的,我没事的,会好的。’到夜里,她就睡着一样,走了。我姐夫叫好车,妈刚刚断气的时候,我们一家人把她抬回家里去,我们子女一路掉眼泪。”石国民说起这段,擦了擦眼角。

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,就剩石国民一个。22岁,父母没了,以后的生活要靠自己了。石国民拼命利用上班的间隙,学做裁缝。

石国民讨的老婆是从小一个墙门里的隔壁邻居,孩童时就一起玩,青梅竹马。等到26岁,两个人结了婚,老婆在食品厂上班,晚上回来了帮石国民一起踏缝纫机做衣服,小日子慢慢撑起来。

“我们上一辈的爸爸妈妈,真的苦过来的。忙到死,都是为我们一家。所以让我去用钞票,我真的舍不得。虽然现在还有几个钱赚赚,但是几千块的衣服,我还是给老婆买买,给外孙女买买,我自己真的舍不得。”石国民说。

90年代杭州人时兴买旧西装,

很多服装老板因此发家

改衣服行业也兴起了

石国民在塑料机械厂做的是汽车班装卸工,后来又到精工车间后勤组,这种非技术工同技术工的差别是很明显的。到年,38岁,他从塑料厂里出来决定自己干,在东坡路开起了自己的裁缝店,还收了几个徒弟。

石国民记得,早先在东坡路最早开裁缝店提供改衣服服务的是个男裁缝。有顾客提出改的需求,一来二去,裁缝师傅感觉到这个钱好赚。“你想,做个裤子几十块,花的时间又长。他改一个裤长、腰围就是十块,速度快呀!是不是比做衣服好赚?那时我小舅子也在东坡路卖衣服,他一叫,我也去开裁缝店了。”

“原来东坡路时装一条街,90年代的时候,杭州人很时兴买旧西装穿的。这段故事,你知不知道?我们改衣服这行就是这样催生出来的。”石国民突然想起这档事,见我摇头,他话匣子又打开了。

90年代初,东坡路卖服装的老板们经常从福建石狮进旧西装。这批旧衣服其实是从国外走私来的,“一大包一大包,当垃圾卖过来,死人衣服都有”。

这批衣服因为价格低、款式别致很受顾客欢迎。

正说着,旁边踩着缝纫机踏板的女帮工也插进话来,“我们家也去买过的,版型很好看,式样多又时髦。你想想九几年的时候,外国货多少吃香啦!”

石国民接着讲,“店老板就从一大包里把新的、半旧的整理整理,烫一下挂出来卖,几百块一件。你想,他一大包进过来才块钱啊。那时光,做服装生意,都是新衣服、旧西装混合着做的。人家买新衣服不合身的要改,旧衣服也叫你改,我们这种改衣服的到那里刚刚好,老鼠掉进大米缸了,如鱼得水。”

石国民清楚,那些年东坡路一带开过服装店的,一大半老板就是靠旧西装发家的。有些人租不起店面,就租了间弄堂里犄角旮旯的房子,到马路上去拉生意“旧衣服要不要?”“旧手表要不要?”然后把顾客往弄堂里带。

武林路上有一家奢侈品店,石国民认识十多年了,就是从前卖旧西装发家的。“现在他卖的当然都是很好的衣服,顶级品牌,杭州大厦有的牌子他都有。一年赚的钱,不好说嘞。”石国民感叹,“那时候,杭州大厦还在卖棉布料,二、三楼租给小的商贩做衣服。后来97年香港回归以后,杭州大厦慢慢做大,再后来B座、C座也吃进来了......”

大刀阔斧的90年代,商业、交通日新月异,老百姓的生活大幅向前。石国民总是记得自己小小的裁缝店里各式服装、布料的气味和缝纫机嘈杂的声音,“我那时肯吃苦,不是吹的,每天都做到凌晨两三点钟,下班回去的时候,龙翔桥的菜农都挑着担子出来卖菜了。我睡一下,到早上九点半又开门。年初一到年三十全年无休,人家都说我是不是有毛病了。”

石国民指了指外头正帮客人量衣服的一位大姐,“喏,那个小林,那时候就在我店里,现在51岁了。”

来改衣服的有一半是男装,

杭州男人其实很讲究

现在大家条件好了,

买一两件奢侈品好像也没什么

2年,石国民把店铺移到了现在的位置。4年—6年,开店同时,他还在杭州大厦租了间铺子。到后来商场里造电梯,那间铺子拆掉,他也撤了出来。也就是那两年,和杭州大厦品牌服装店接触多了,直到他撤出来,生意还陆续找上门来,“像GIADA、CANALI、GUCCI......衣服是很好的,就是某个客人觉得肩膀大了点、腰身紧了点。每个人买衣服,并不是每件都称心如意的。”

石国民说,现在改衣服比从前做衣服要难。这么多年,他遇到的奇葩要求不少:把男式皮衣改成女式的;把裤子改成裙子的;把围巾改成帽子的……

还有个有趣的现象,在石国民的裁缝店里,如今送来改衣服的有近一半是男装。“从前在东坡路,改的几乎都是女装,现在杭州男人也很讲究的哦。”石国民扶了扶老花镜,“印象里,戴金丝眼镜的男人,会更加仔细,要求要高一点。”

他大致回忆了一下,有个顾客,外套领子高了半公分,要同你仔细探讨一番;还有个顾客,改好衣服,裁缝师傅们看着蛮好的,他照着镜子,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,感觉好像又是不改的好。

“有的人一走进来,我一看就知道要求很高的。我跟他说,改的过程中最好也多来几趟,多试几次,这样客人满意,我们也舒服。”这是石国民解决之道。

说着话,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,放下一件黑外套——“他有没有同你说?口袋拉链拆掉。他说手都割破了,换成扣子,拷扣。外面车子不好停,我就跟你说一下我就走了。”

“这个地方还要用暗扣的,好好,你先去,我想办法。”石国民话音刚落,男人匆忙出门。石国民说,这是驾驶员,老板没时间,他帮拿过来的。

改衣服这么多年,石国民也认识了不少“名人”。某写字楼的董事长、某地产公司老板、某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娘......“都是我从前90年代在东坡路改衣服就认识的,现在他们做大了,有需求还来找我,一个电话过来,‘胖子,你帮我来量一下衣服——’大家生活真是天翻地覆。”

虽然在坊间有着不小的名气,石国民的胖子工作室仍然保持着亲民的价格。按照工时来算,跟奢侈品无关,改件衣服5块钱到几百块不等。

他改过最贵的是一件鳄鱼皮的夹克外套,50几万,换一下衬里,收费元。

也有改“坏”了的。多年前,客人要把一件皮衣的袖子改短,“当时说好的,四个月后又说太短了。我花了二万七买回来,给女婿穿了”。

缝纫机桌角上叠着几袋衣物。一件GIADA外套,元;一件BURBERRY大衣,元;还有一条叫不出牌子的裤子,多元。

“想想从前,大家穿衣服是缝缝补补又三年。现在条件好了,大家买一两件贵的衣服穿穿好像也没有什么。”石国民说。

石国民老早不住庆春路的“老破小”了。早些年,他在城北买了大平层,住着宽敞舒服。冬至时节,他想到爸爸妈妈,只可惜他们俩走得早,看不到兄弟姐妹们现在的日子。

前两天,石国民到武林路一家奢品店帮客人量衣服,碰到一位老朋友。

名字已经叫不出来。那张面孔,他倒记得拎清,是早年自己刚插队回来时,在家附近庆春路广兴巷里“花菱西服”店一位有名的裁缝师傅。

那时候石国民还在自学裁缝,看到巷子橱窗里有人在做,他就经常站到旁边去看个半天。

“那个时候很想学这门手艺啊,这样‘偷师’也‘偷’了很长时间。他也知道你偷偷学,又不好赶你走。”石国民大笑。

后来,他听说那位师傅碰上好机会做大了,开了大厂,接银行里、单位里的工作服,赚了很多钱。再后来,听说他离婚了又结婚了,老婆很漂亮,他经常给她买衣服。

“师傅,你恐怕认不得我了。我年轻时老是往你店里走过去,看你做衣服的。”石国民笑着跟“师父”打招呼。

两位师傅对上眼,开口就是陈年旧事,从前的东坡路怎样,从前的日子多少辛苦。

“我现在不做了,这把年纪了。你倒还是孜孜不倦啊?”师傅道。

“我老早就想差不多好停下来,该游山玩水去了。人有多少岁数好活,是吧?”石国民答,“儿女也老早成家了,外孙女都有了,给他们条件创造好,不愁吃穿,我任务完成了。”

编辑陈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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