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宫肌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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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4/24 0:06:00
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
1

凌晨五点,兰城。

盛棠背上自己六十升的大背包,蹑手蹑脚从酒店出去,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,手里攥着一张七点十分去扎曲的车票。

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“逃跑”。

盛棠的经纪人年前就打算带她到藏区拍一组风情大片,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瞒过盛棠。

盛棠不动声色筹备了几个月,跟着一大群人到了兰城,他们在兰城呆了半个月。一直到昨天傍晚,最后一组片子拍完了,经纪人订了第二天晚上九点的机票,飞回京城,接下里还要马不停地筹备国外的各种时装周。

她明白,再不走,就没机会走了,盛棠用了三倍的价钱,串通酒店的前台小哥帮她买了一张早上七点十分去扎曲的车票。

扎曲是藏区内一个很小很小的镇子,是当地藏民的聚居地,因为靠近当地的山脉,风景独特,自成一派,近年来倒是靠旅游业发展得很不错,

盛棠走的时候给经纪人留了条子,说自己要休息两个月,两个月后巴黎见,还特地嘱咐让他们不要找她,否则就算是赔上全部身家也要解约。

这种不得体的威胁,一般来说对职业经纪人真的算不上什么,但是偏偏是盛棠——近两年正当红的国际超模,一众奢侈品品牌的新宠,风头正盛。加之这个女人向来不怎么按套路出牌,她愿意接的工作,二话不说就接,不愿意接的工作,打死都不接。

去年盛棠被原公司强迫去拍劳什子电视剧,盛棠不愿意,把这件事闹得很大,赔了很多钱也要跟原公司解约。解约之后,被现在的经纪人看中,收入囊中。

她是出了名的硬骨头,谁都拿她没办法,惹急了恐怕还要出大事。

所以,当经纪人看着盛棠留下的条子时,气的脸都青了,也没说什么,让人收拾收拾,大部队直接回了京城,忙着善后。

而彼时的盛棠正站在扎曲镇大街上,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四处张望,入目都是一张张染着高原红的黝黑面孔,说着当地的藏语。来来去去的人望着她,就像是望着一只突然闯入的天鹅,惊诧又惊艳。

盛棠顶着头顶的太阳,一只手架在额头上挡着阳光,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拽她的包。回头去看,只见一个不及她腰间的小奶娃娃,扑红的两团小脸蛋,大大的、干净的眼睛直直看着盛棠,手里还拿着一根羊奶糖往嘴里塞。

“姐姐,你在找什么?”小奶娃娃说话含含糊糊,裹带着融化的羊奶糖的口水。

盛棠一乐,蹲下身子和小奶娃娃对视,“你会说汉语!”

小奶娃娃点头,“我阿妈是汉人。”说完,又固执地问了一句,“姐姐,你在找什么?”

盛棠从兜里掏出一根星空棒棒糖,塞进小奶娃娃的大袄里,“你乖,可以告诉姐姐哪里有客栈住吗?最好是汉人开的客栈。”

小奶娃娃极好收买,看着自己胸前大袄里塞的那颗星空棒棒糖,惊奇得不得了,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糖果。松了拽着盛棠包的那只小手,他激动地从怀里掏出来,拿在手里看来看去,“知道,知道,时韫叔叔的客栈,时韫叔叔是汉人,长得可好看了。”

他眨眨眼,冲盛棠招招手,示意盛棠凑过来。盛棠附耳过去,靠近了小奶娃娃,鼻尖闻到一股香醇的羊奶香味。

小奶娃娃噘着嘴凑近了,奶声奶气道:“每年来玩的人多的时候,好多漂亮姐姐都住在时韫叔叔的客栈里呢!”

“那你带我去,可以吗?”

“当然可以,姐姐你跟我来。”

盛棠被这个小奶娃娃拉着,在街上横冲直撞,一直停到一家客栈门前,那客栈门匾上苍白地挂着“客栈”两个大字。

盛棠站在门口,看着小奶娃娃又跑又跳地跑进去,四处大叫:“时韫叔叔,时韫叔叔,我带了一个漂亮姐姐来。”

盛棠笑,抬脚也走了进去。客栈被收拾得很干净,大堂里放着一床沙发,沙发上放着几个大大的旅行包。另一边放着几张桌子,桌子中间挖了个洞,搁着一口锅,其中一张桌子上的锅正滚着汤,散发着浓浓的香气。

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从木制楼梯上传来,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极高大的身影,穿着一件卡其色外套,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衫,贴合着他的身体,显出壮硕的肌肉形状,剃着毛刺头,嘴里喊着:“嘉措,我在这儿,你别乱跑,小心烫着。”

极标准的普通话,带着几分北方的腔调。

盛棠就那样站在门口,看着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一边拉着外套的拉链,一边喊着那个小奶娃娃的名字。

男人生得很是帅气,剑眉星目,鼻若悬胆,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,眼窝极深,眨眼的时候,眼窝处自觉形成一道痕迹,只是左边从眉尾到眼角有一道很深的疤痕,大概是陈年旧伤,又没有好好治疗,留下的一道痕迹。

一转头,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盛棠,男人一愣,随即走过来接过了盛棠的大包,“住宿?”

盛棠跟着往里走,走到柜台前,看着那个男人给她开房间。

“通铺还是单人间,身份证出示一下。”

男人的声音很低沉,声线明显低于一般男性,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,盛棠听着,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痒。

把身份证递过去,盛棠微微前倾了身子,“一间单人间,要阳光好一点,暖和一点,干燥一点的屋子,最好是床在窗户边,窗子最好要大一些。”

男人开了这么久的客栈,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来了藏区还娇滴滴的要求这要求那的姑娘,若是住不惯,还不如不来藏区,不如去其他舒服的地方旅游。

他心下有些好笑,抬头,看见盛棠靠近了,探着头去看他的登记簿,他的鼻尖正好对上了盛棠的额角,湿热的鼻息近在咫尺。

他猛地后退一步,惊得盛棠抬头,“怎么了?有问题吗?”

2

按照盛棠的要求,整间客栈只有两间符合条件,是三楼最里面的两间房。

最大的那间是时韫的房间,旁边那间因为位置好、采光好、窗户大,被时韫标上了VIP房间,开价也比一般的房间要高出许多,来扎曲旅游的,往往都是一些结伴而行的驴友或者大学生,他们通常都会选择大通铺或者价格比较划算的单间。

故而时韫隔壁那间房鲜少能有人入住,但时韫依然坚持每天打扫。

开房间的时候,盛棠很土豪地丛大包最底下的一个破布袋子里掏出几沓人民币,“啪啪”拍在时韫的眼前,仿佛一个暴发户一样,纤细的手掌一挥:“就那间了,我大概在这里会住两个月左右,你数数,这些钱够不够,不够我这还有……”

时韫被盛棠那副土豪模样惊呆了,把钥匙给了盛棠,然后半倚在柜子上,拿过一叠纸币,数了起来。

盛棠耸耸鼻子,“好香啊!我早上出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,你能先给我吃点东西吗?”

时韫数到一半,看见盛棠耸着鼻子,跟只小狗一样恨不得跟着香味走的模样,实在是忍俊不禁,笑了出来。得了,钱也不数了,这般土豪做派,这几沓钱恐怕是只有多没有少的了,便把钱放进柜子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。

时韫起身,走到屋里那个滚着汤的吊锅旁,舀了一碗羊肉汤,朝盛棠递递,“尝尝,我的客人都很喜欢。”

盛棠一边走过去接过羊肉汤,一边嫌弃地皱皱眉,“我不喜欢羊肉的膻味。”

伸手去接碗的时候,盛棠的指尖轻轻碰到了时韫的手指,时韫脸色一变,立马把碗放在桌上,等盛棠自己去拿。

盛棠奇怪地摸摸鼻子,心里嘀咕:我这是遭人嫌弃了吗?

“我也不喜欢,所以除味除的还不错,尝不出膻味的,你先试试,实在不喜欢,我再叫厨师给你做顿饭。”

盛棠半信半疑,端着碗轻轻抿了一口,果然没有膻味,只有一股鲜味,夹杂着白萝卜的软糯,倒是很合她的口味。

时韫看盛棠吃得香,也就没管她了,一个人拿着笤帚走到门口,闷头扫起了地。

盛棠转头去看他,只见时韫把袖子半拉起来,堆在小臂上,露出一截古铜色的皮肉,右臂随着笤帚的挥动,凸起一股股精壮的肌肉。时韫很高,半弓着身子,却依然看上去很高大。

盛棠一只手拿着碗,手肘撑在桌子上,另一只手伸出来,伸出食指和拇指,弯曲着凌空朝着时韫的身材比划。比划了半天,她一边“啧啧啧”一边摇着头:可惜了这大好的身材,这脸蛋这身材,拿出去随便都能秒掉现在大半的男模,窝在这地方,可惜了。

一碗羊肉汤下肚,盛棠只觉得浑身都暖和了。一时间,因为太早起床赶路的疲倦席卷而来,她打了个哈欠,伸伸懒腰,拿着时韫给她的钥匙,背起她的大包,直奔房间。她现在除了睡一觉,什么都不想干。

时韫回头看,只看见桌上孤零零放着的一只空碗,几块羊骨头,和懒懒散散上楼的女人背影。

盛棠是国际超模,身高一米七五,一双大长腿又长又直,包裹在牛仔裤里,越发显得形状好看,她随手撩了一把头发,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天然的诱惑。

时韫看着那个背影,脸上没什么表情,却是好一会儿才回头去继续扫地。客栈门口来来去去的藏民热情地和他打招呼,时韫也笑着问候,说的竟然是一口别别扭扭的藏语。

盛棠照着床头柜上贴着的WIFI密码连上了客栈的网,她打开了手机,登陆了另一个账号。这是她的小号,知道的人寥寥无几,就算她在这个小号上跟风吐槽自己偶尔穿得像个村姑,也没人理会。

站在窗户边上,她对着远处的山脉拍了几张照片,把头缩回来的时候,看到楼下客栈门口,时韫搬了张躺椅,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,脚边蹲了只狗,懒懒散散地卷成一团。

盛棠不自觉对着时韫拍了一张照片。藏区的阳光很亮,仿佛光里是真的带着金色,铺洒在男人身上,衬得暖意洋洋,犹如在拍画报一般。

照片里,时韫闭着眼睛,胸前搭着一本书,他一只手放在书页上,一只手横放在额头上,挡着刺眼的眼光,两条腿随意地搭着,仿佛怎么摆都不好摆放那双过于长的腿。

盛棠把时韫的照片做了效果,模糊了那张帅气的脸,和那几张风景一起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。

一个叫“翘起尾巴露菊花”的人秒回了那条动态,“你这女人,又跑到哪里浪去了,居然还有艳遇!!!你老大不压榨你吗?还有时间跑出去浪!”

盛棠翻了个白眼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几下,回复道:“羡慕嫉妒恨的人是面目可憎的,哼!”

关窗户的时候,盛棠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楼下的男人。时韫突然睁开眼睛,正看见三楼的盛棠,视线对了个正着。盛棠就像是偷窥被抓一般,倏地收回头,关上窗户,心脏剧烈地跳动,她看到了什么。

时韫的眼神那一瞬间变得极锐利,就像是一眼就要看到她的眼睛里面去,带着威慑和压迫。饶是盛棠这样见过国际大场面的人,都有几分受不住。

3

盛棠是在第二个星期才见到客厅里那些包的主人。

一行八个年轻人,四男四女,坐在一楼大厅里,围着吊锅喝着酒,拿着筷子敲着杯子碗,唱着歌。一个两个红着脸,满屋的酒气,屋里盘旋着羊肉汤“噗噗”滚出来的热气,混合着香烟缭绕的烟雾,把整间屋子熏得仿佛仙境。

盛棠挂着相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,看见时韫坐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瓶啤酒,一边顺着那只狗的毛,一边对着瓶口喝,眼睛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脉。漆黑一片的眸子里一点光泽都没有,一点都不像一个年轻人,反倒有几分四五十岁老男人的沧桑感。

盛棠走过去,一屁股坐在时韫旁边,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。她知道,时韫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。

她抬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,对准时韫,正在对焦,却被一只大掌盖住了镜头。时韫往盛棠的方向倾了倾身子,“别拍。”

夜里,屋里的欢闹和外面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,而他们坐在外面,仿佛坐在另一个世界。这低沉沙哑的两个字,夹杂着丝丝酒气,缠绕在盛棠的鼻尖,耳根,蔓延出一股酥麻,又牵扯出一根丝线,裹住她的心脏,沾染着时韫身上的酒气。

盛棠有些慌,站起身后退了两步,对上时韫漆黑的眼睛,“我、我先回房间了。”她转身就跑,连镜头盖掉了都没发现。

一进屋,浓郁的酒气烟味混合着羊肉汤的热气,蒸得盛棠有些燥热。

正要上楼。“咦,姐姐,你好眼熟啊!”一个小姑娘正对着盛棠的方向,指着她,一脸“我见过你”的表情。

盛棠伸手拨了拨头发,隔着缭绕的雾气,她说了句:“认错人了。”然后站在楼梯口想了半天,转身叫了声,“时韫,你送我上楼。”

小姑娘一听,呵呵就笑了,调侃了一句:“原来是时老板的朋友啊!不好意思,我可能真的认错人了,大模特怎么会在这里呢。你好啊,姐姐,我们是来旅游的……”

时韫听见盛棠叫他,把酒瓶子放在地上,起身就往楼梯口走。走到盛棠跟前,高大的身影一下就把盛棠遮得严严实实,垂头问了句:“怎么了?”

大概是语气太温柔,盛棠伸手去拽他的袖子,“送我上楼。”

时韫看着自己袖口上白皙圆润的手指,按了按太阳穴,仿佛压制着什么,“走吧,上楼。”

“时老板,很漂亮哦!”小姑娘冲时韫挤了挤眼。

时韫笑了笑,没说话,跟着盛棠上了楼。

刚走上几步台阶,就听见那小姑娘清亮的嗓音,“诶,你们刚刚看到了吗?那个女人好像国际超模盛棠啊,那身高身材,还有那张脸,真的好像!不过可能是隔远了没看清楚,人家一大模特,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。我跟你们说,过几个月的新品时装周上,她可是唱主角的。”

旁边有人问道:“你又知道,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

“那当然,你也不看看我是谁,那些时尚大刊,我基本上期期都看,盛棠都已经连续登了好几期封面了。”

余下说些什么,再听不清了。

盛棠上楼梯的脚步停在了那里,不自觉去看时韫的反应,“我……”

她看着那张隐在昏暗楼梯灯里的脸,看不清表情,可她却迫不及待地解释。至于要解释什么,什么需要解释,她大概都不知道。

“我不认识那个盛棠,我只认识我的客人。”

盛棠听见他说话,声线一如既往的低,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。

时韫帮她开了门,盛棠进屋之前听见他说:“他们每天都要去山里玩,早出晚归,你不用担心会撞见,我以后晚饭尽量早点给你做。”

还没等盛棠说句话,时韫就关了门,下了楼。

盛棠走到窗户边,刚打开窗户,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叫时韫。

“时老板,那是你女朋友吗?身材真好,长得也漂亮。”

时韫走到门口,继续坐在门槛上,一手拿起酒瓶子喝酒,一手摸着那只狗的毛,“不是。”

盛棠听见时韫的那句“不是”,不带一点情绪。冷冷淡淡的一句“不是”,让她莫名有些心塞。

我都没嫌弃你,你还嫌弃我不成,撇关系要撇得这么快!哼!

她翻出手机,屏幕一亮,赫然是第一天来时,盛棠拍下的那张时韫晒太阳的照片。她做了效果,模糊了长相,铺陈在屏幕上,显得格外好看。

“我只是觉得这张照片适合做桌面,我可对你没意思!”

4

盛棠格外注意那一行人的行踪,特地把自己的生物钟和他们错开。

他们每天早上八点出门,那她就八点再起床;他们中午有时候回来吃饭,大约十二点半左右,那她就十二点吃饭;晚上他们五点回来,那她就四点吃饭,虽然晚饭吃太早有时候晚上会饿。

但是每次盛棠晚上饿的时候,打开门,门口都放着一个保温碗,里面放着几块还热的葱油饼和一杯羊奶。

盛棠还记得,她之前坐在楼下吃饭的时候,曾经和时韫抱怨,藏区的烙饼太硬了,她嚼不动,每次都吃得牙关酸疼,倒是很想念以前在路边吃的葱油饼。

羊奶去过了膻味,还带着茶叶的香味,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奶茶。

盛棠吃着已经软了的葱油饼,时间大约已经有好一会儿了,饼已经不酥了,软哒哒的,但正是适合晚上吃,喝着羊奶,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舒爽了。

这天晚上,盛棠趁时韫到隔壁给人帮忙做事的时候,偷喝了时韫放在楼下柜子里的青稞酒。不过多喝了几杯,竟然开始觉得晕晕乎乎,一盏灯晃成了好几盏。

盛棠是不能喝酒的,无论是什么酒,就算是米酒,她都是一沾就醉,一醉酒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蠢事。

那青稞酒不过十多度,她就已经晕晕乎乎地想睡觉了。

盛棠半夜被渴醒了,起床倒水,水壶里空空荡荡一点都不剩了,她只能披了一件外衣,散着头发下楼去倒水。刚开门,就看见门外放着的保温碗,大约又是时韫放的,不知是觊觎那个男人已久,还是今夜酒壮怂人胆。总之,盛棠拿着保温碗,敲响了隔壁时韫的房门。

时韫刚洗完澡,穿好衣服,正拿着毛巾擦着那一头毛刺短发,一开门,就看见盛棠拿着保温碗,站在房间门口,眼睛幽幽地盯着自己。

时韫看着那眼神,背上爬上一股酥麻,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
“有事吗?”

盛棠挪着步子侧身进了屋,把保温碗放在屋里的电视机柜上,转身逼近时韫。时韫还站在门口,手还放在门把上。

盛棠走过去,伸手撑到时韫身后,“啪”的把门给关上了。时韫虽然高大,但盛棠也高啊,她凑近了,额头正好抵在时韫的下巴处,她的鼻息落在了时韫的喉结上,温温软软的鼻息轻轻扫到喉结上。

时韫喉头一阵痒,不自觉吞咽两口口水。他伸手抵着盛棠的肩膀,想把她往后推一些,却又不敢用力,生怕把她推疼了。

“你干什么?”

盛棠顺着上下游动的喉结往上看去,她知道时韫时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,从第一眼就知道,那是一种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男性压迫感,是盛棠见过的所有男人里,最让她不自觉靠近的独特,带着一点点神秘,和铺天盖地而来的魅力。

她压近了身子,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近距离。

从这个角度看上去,能看到时韫棱角分明的下颌骨,线条粗狂凌厉,薄唇高鼻,勾勒出一道起伏极大的线条。眉心皱在一起,攒起两道深深的印记,可盛棠觉得,最让她忽视不了的是左眼角的伤疤,仿佛维纳斯的断臂一般,残缺得恰到好处。

她仰了头,靠近了时韫。

时韫浑身紧绷,肌肉全部戒备地鼓了起来。推着盛棠的那只手,依然搭在她的肩膀上,却用不了半分力气,他甚至都不敢低头直视那双充满着诱惑力的眼睛。

“我来……谢谢你啊!谢谢你,每天给我做宵夜……”仿佛要凑上去吻他一般,声音低低的,每一个字都拉长了声线,仿佛伸出一道毛茸茸的线,从时韫的耳朵里进去,缠进他的心里。

时韫只觉得这个女人有毒,她身上的每一道气息都有一种让人控制不住的冲动,说话的气息甚至还带着青稞酒的酒香味。这酒香混杂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,钻进时韫的鼻孔里,他动了动搭在盛棠肩膀上那只手的手指,渐渐有了力气,那力气竟不是想推开她,而是想揽她入怀。

再对峙下去,他必定是要输的,时韫手下一个用力,推得盛棠一踉跄,后退了好几步。不知是她的酒意还没散,还是刚刚的近距离,让她红了脸。

盛棠就站在几步外,绯红着脸颊,一双眼睛湿漉漉带着水气和几分迷蒙,一错不错地盯着时韫。

时韫蜷了蜷拳头,喉结动了动,侧过头避开那道带着温度的视线,让了几步打开了门,“不早了,回去睡吧。”

盛棠一笑,眼睛的水气似乎就要溢出来了。抬脚走出时韫的房间,最后一步,回身,她飞快地凑近了时韫的鼻子,在他的鼻子旁边,眼睑下面轻轻亲了一下,如蜻蜓点水,却不知蜻蜓点水,还是会在水面荡出波纹。

“我真的是来谢谢你的,不过,我喜欢你,也是真的。”说完,她甩了甩头发,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
时韫有些愣神,眼睑下那一小块皮肤好像燃起了火焰一般灼热。

他心如擂鼓,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要滚动起来,伸手抚额苦笑,却摸到了眼角的那一道伤疤,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,火苗还没烧起来就熄了。时韫细细地摸了摸那道疤,生气就那么没了,垂眼关门时,他看见门角放了一个空的热水壶。

那天夜里,时韫做了一个很久都没做过的梦了,梦里他还年少,却因为年少的冲动自傲,在一个看不见希望的地方度过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八年。

而那八年,和那一场过去,都成了他这一生都无法走过的深渊,从此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追求他想要的一切。

5

时韫原以为从那天晚上之后,是自己要躲着盛棠,可没想到,从第二天早上开始,却是盛棠躲着自己。

盛棠是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的,简直不能再丢人,特别是第二天早上看见放在门口的热水壶的时候,更是羞赧得无地自容。她究竟做了什么,深更半夜跑到隔壁,她到底是有多饥渴,还是她真的从心底里就在觊觎那个男人?

就这么恍恍惚惚过了几天,盛棠木着脑袋,坐在一楼前厅里吃饭,正巧遇上了回来的那八个小年轻。

这天的太阳极好,天气明朗舒适,空气里也再没有那日的滚滚浓烟,那个小姑娘在踏进大门的那一刻,浑身一震,指着盛棠尖叫:“真的是她,我没看错!”

盛棠正端着碗,一粒米一粒米地挑着,正在发呆,听见一声尖叫,生生把她吓醒了,一哆嗦,筷子上的米就抖到了地上。她茫茫然抬头去看声源,却看见那个第一次就认出她的小姑娘指着她,惊奇地在原地直蹦跶。

撞了个正着,再跑就没意思了。

盛棠只能尴尬地挥了挥手,干巴巴挤出一句:“嗨。”

时韫端着菜从后厨过来,正看见这样一幅景象:盛棠脸上挂着尴尬的笑,还在僵硬地挥着手,气氛很是尴尬。

“你们回来了,那过来吃饭吧。”时韫出声,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。

盛棠转头去看他,眼睛里还依然带着心虚。她摸摸鼻子,放下筷子,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,眼观鼻鼻观心,正襟危坐。

时韫看着她那副样子,无奈地叹口气。自己多年不和外界联系,怎么现在的大明星都变成了这么一副呆愣的模样了吗?

那八个年轻人似乎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大明星,一下子全围了过来,恨不得上手摸摸,看眼前这个盛棠是不是真的盛棠。

那个小姑娘拿着手机,倒也没想对着盛棠拍,而是翻着手机,翻到盛棠工作室刚放出的这次在兰城拍的大片时,简直惊呆了,对着真人和手机,看了好几遍,“盛棠姐姐,你和照片上看起来好不一样啊,你看,你拍得这么高贵冷艳,一副‘尔等都是凡人’的模样,可真人可爱多了,呆呆的……”

盛棠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,“呆呆的?”

这种词是形容自己的吗?居然有人用这种词形容自己吗?她心里的小人几乎是要跳出来,戳着小姑娘的眼睛大喊:你是不是眼瞎。

可面上端着一副成熟稳重,调整了几下,国际超模的范儿一下就端出了出来,气势逼人,震得几个年轻人讪讪地笑了,默默坐得远了些。

盛棠又不干了,我很可怕吗?我会吃人吗?你们这是什么反应?

时韫在一边看着盛棠的反应和眼神里透出的那些个傻气,只觉得好笑,真是太可爱了。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跑到自己房间的盛棠,和现在很不一样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魅惑的气息,这样的女人,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心生欢喜。

夜里,镇上举办了篝火晚会。八个年轻人,以那个小姑娘为代表,敲响了盛棠的房门,眼巴巴地望着盛棠,邀请她一起去参加篝火晚会。

盛棠想了想,揣了相机,踩着夹脚拖鞋就和他们过去了。

去了才发现,时韫早就坐在了那边,身边坐着那个小奶娃娃嘉措。

小奶娃娃看见了盛棠,兴奋地跑过来拉着盛棠的手,“漂亮姐姐,你来找嘉措玩的吗?”

盛棠伸手去刮了刮小奶娃娃的鼻子,“小家伙把我的糖都骗走了,现在还晓得来哄我。”

篝火燃得旺,映出红色的光,照在盛棠身上,散发着暖暖的橘光。她半弯着腰和嘉措说话,一只手被嘉措牵着,一只手去摸嘉措的头,脸上带着微笑,弯弯的眉眼,衬着火光的红唇,说话间露出洁白的牙齿。

时韫看着,盯着那张红色的嘴唇,猛然觉得有些渴,灌了好几口青稞酒。大概是酒气有些烧心,没有让他平静下来,反而把他的心火越烧越旺,那团火在心里,像是要爆发出来,却被时韫死死压住。

小姑娘抱了个尤克里里过来,递到盛棠面前,有些害羞,可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她,“盛棠姐姐,之前你在网上放过一个视频,用尤克里里弹《如果冰箱会说话》,唱得很好听,可不可以请你,唱一个……”

盛棠愣了,完全没想过会来这出,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,目光条件反射去找时韫。

却和时韫的视线撞了个正着,她从没想过时韫的眼神也可以有这样的温度,发着烫,带着侵略的气息。

“盛棠姐姐?”

小姑娘看着盛棠望着时韫发愣,轻叫了一声。

盛棠回过神,摸了摸发烫的脸,笑着接过尤克里里,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。她一条腿撑在地上,一条腿半折着,撑在一道横栏上,怀里抱着尤克里里,随便调了几个调子。

看着围着篝火又唱又跳地人们,脸上粗糙的皮肤上带着无比真实的笑,和工作环境里处处的假面截然不同,盛棠想,也许她想要的,也不过是这样的一种简单生活。

好几个人带着探究的眼神看过来,盛棠侧头去看时韫,一颗心仿佛放到了一双大手里被包裹起来。

她不自觉笑了,打了几个响指。

或许天堂也常日落

或许所有拒绝现实的锣

悄悄穿透我耳膜

收音机里的万花筒

锁不住那正要开始的梦

想要清醒又太脆弱

……

她一边唱,身体一边跟着摆动,节奏明快,几个年轻人不自觉地跟着打起了拍子,那一小团围着的人,都看着抱着尤克里里的盛棠。

盛棠脸上带着轻松的笑,不同于以往拍过的所有大片,那是一种从心底里的笑。时韫有些怔然,他看着在一小团人里像一颗小太阳似的女人,摸摸心口,是已经乱了的心跳。

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渴望过一样东西了,走过了那样的八年,生生耗尽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未来,如同坐在一口枯井里,消磨着剩下的无望生命。

6

大概是疯闹得有些过了,等大家陆陆续续回家了,篝火也燃尽了,盛棠却发现自己脚上的夹脚拖鞋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。赤着一双脚,站在一边,脚趾上还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,月光下,衬得那双脚越发的莹润娇俏。

她动了动脚趾,冲着时韫尴尬地傻笑,发出一阵蠢到极点“嘿嘿嘿”的笑声。

时韫眼底带笑,却绷紧了唇角,安静地蹲在了盛棠身前,“上来,我背你回去。”

盛棠左右看了看,见没人注意到自己,麻利地爬上时韫的背,这脊背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的宽阔厚重。时韫还是不太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,他扣着盛棠的腿,手抓着自己的衣摆,手腕托着她的腿。

盛棠双臂搂着时韫的脖子,悄悄把脸埋进时韫的脖子里。肌肤的触碰,让时韫身上的肌肉全都绷了出来。

“喂,你真的不喜欢我吗?”盛棠瓮瓮的声音从时韫脖子里传出来,她的嘴唇贴着时韫的脖子,说话间带着湿气,“很多人都喜欢我,你为什么不喜欢我?”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挫败。

时韫把她往上托了托,没吭声。

盛棠大约是今晚玩得有些嗨了,胆子大了,伸手去摸时韫眼角的伤疤。她的手指没有一点茧,软软的,嫩嫩的,在那道粗糙的伤疤上来回抚摸,竟还大着胆子亲了上去。

时韫猛地一侧头,避开那双柔软的嘴唇,嗓子有些干涩,“如果我告诉你,我坐过八年牢,你还会喜欢我吗?盛棠,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,你是光芒万丈的国际超模,而我,是人人喊打的犯人。”

盛棠大概也没想过会是这么个答案,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
时韫虽然不说,但心里始终期待有奇迹,也许,她不会在乎,可长时间的沉默让他的心越来越冷,也是,谁会不在乎呢?

快到客栈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:“你肯定不是故意的,我知道,你肯定是无心的,你不会想要做坏事的。”

时韫就那样停住了,他好像听到了什么话,像是在枯井里抛下了一根绳子,妄图把他拉上去,没有问原因,没有问发生了什么,毫无理由的相信。从那件事发生至今,十二年了,没有一个人对他有过这样毫无理由的相信。

他有些不知所措,眼睛里突如其来涌出些酸涩,他的双手都扣在了身后,没办法去遮盖他的眼睛,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。

一双温柔的手突然盖住了他的眼睛,掌心那块软嫩的皮肉贴着他的眼皮,灼热的温度来回传递,潮湿的水气浸在了她的掌心。

“别怕。”她说。

如果当年,能有人相信他,能有人对他说一句“别怕”,该多好。

盛棠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受,心里酸溜溜的,有些难过,有些懊恼,有些心疼。

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,一股力气,把她扯向前面。她被时韫抱在怀里,正对上那双泛着红的眼睛。

时韫在客栈门口转了个弯,隐进了旁边小巷子的暗处,把盛棠抵在墙上,吻住了她。

过了很久,久到盛棠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憋死了。

“怎么了怎么了,你怎么一言不合就这样,我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。”

时韫低低地笑了出声,额头抵着盛棠的额头,鼻尖伸过去磨蹭她的,“就你这副呆样,居然还是国际超模?”

盛棠眼睛一瞪,眼珠子心虚地乱转,“当……当然是我运气好。”

扮猪吃老虎,那是什么,她不懂,不要跟她谈这个。

“你真的不在意,我曾经的事情,我现在……也没钱?”时韫看着她,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。

盛棠把手臂往他脖子上一环,耸耸肩,“你自己也说了是曾经嘛!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,你这么好,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,从你出来的那一刻起,你就应该明白,你再也不是过去的时韫了,未来也许希望渺茫,但为什么不再期待一下呢!生命这么短,却又那么长。

“我一向做人做事都很随意,想做什么做什么。赚来的钱,大多也都赔了这样那样的违约金,我在圈里的信誉可差得很呢,说好的工作,签好的约,说不干就不干,我是个没有约束的人,用别人的话来说,挺没诚信,没道德的。

“但我从不在乎,人生如果过成了别人塑造的那个样子,还有什么意思,我本来就是没诚信,没道德,没礼貌,没素质的人,那就这么过好了。

“我自己的日子,就算是明天死,我也不后悔,这不就行了?及时行乐,是我的人生准则。”

所以,时韫,我不怕,你也别怕。

7

谁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。

只知道,第二天,小姑娘拿着钱包去找时韫结账退房的时候,看见盛棠偷偷摸摸、鬼鬼祟祟裹着时韫的一件大套头衫,赤着脚从时韫房间出来。

小姑娘就那样愣在了原地,一脸见了鬼的表情。

他们走了之后没多久,网上爆出一段视频——“当红超模现身扎曲”。

视频里,盛棠穿着一身绿色冲锋衣,坐在一边,怀里抱着尤克里里,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唱着《简单生活》。旁边围着一群年轻人,他们跟着盛棠的节奏,笑着闹着,那是盛棠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的一面。

有人注意到,盛棠时不时就会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,视频的清晰度有限,那个男人的面孔拍得不甚清晰,只能看见一个极为凌厉的身影,和高大壮硕的身材。

而那个男人似乎,也在看着盛棠。

盛棠是否有神秘男友,与男友一起秘密游扎曲?

这一消息铺天盖地而来。

盛棠接到冉乔电话的时候,正在吃着时韫专门为她做的葱油饼,也不知道时韫在里面加了什么调料,她竟然觉得百吃不厌。

“你还不回来,出大事了!你还要不要名声了?你自己上网看看,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说你有了神秘男友……”

冉乔就是那个名字叫“翘起尾巴露菊花”的人,她是盛棠的闺蜜,也是盛棠的损友。

和冉乔打电话的时候,经纪人的电话也打进来了,一个接一个,完全不顾及盛棠的电话正在占线。

盛棠挂了冉乔的电话之后,就那么看着手机在桌子上不停息地唱着。

时韫扫完地进来,看着盛棠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,实在很想笑。他走过去亲亲她的鼻子,然后冲手机扬了扬下巴,示意她快接电话。

盛棠无奈,刚把电话接通,一阵噼里啪啦就传了过来:

“你一个人跑出去玩就算了,我什么都没说,还帮你压着所有的通告和电话,愣是一个电话也没给你打过,我对你够好了吧!盛棠,你做人要有点良心啊,你不能永远都这样。

“视频的事,我不追究,你跟我说清楚,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。虽然合同里没有说不让你谈恋爱,但是我以为你明白,以你现在的热度,至少要提前跟我打个招呼,商量一下对策吧,你就这么笃定不会出事?你要我现在怎么办……”

经纪人大约气得不轻,一个人在那边吼了十几分钟。

好不容易停了下来,盛棠才弱弱地开了口:“我前几天刚确定的关系,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,我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竟然还拍了视频,还放上了网……”

她也很委屈的,好吧!

时装周的时间也快到了,盛棠不得不收拾行李,订车票机票,飞回京城,然后去巴黎。这一去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

这边才刚刚进入恋爱,两个人都分不开。黏黏糊糊地把盛棠送到机场,看着她磨磨蹭蹭进去了,时韫就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了了,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。

盛棠瘪着嘴回头看他,掏出手机给时韫发了条消息:等我回来。

时韫的拇指在屏幕上摩挲,他是真的舍不得。

8

盛棠再回扎曲,是那年的新年,她在大年三十晚上,赶回了扎曲。

藏区已经很冷了,她裹着里外几层棉袄,路上还买了一件军大袄,整个裹成了一个球,出机场的时候,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漫天风雪里。机场外面很空,这时候,已经没什么人往藏区跑了,偌大的机场只有寥寥几个人。

盛棠抖着嘴唇扑进时韫的怀里,还没等时韫说几句想念的情话,就被她很煞风景地打断了,“太冷了,太冷了,快点回家,快点……”

时韫抱着盛棠上了车,车上开着暖气,可依然不够暖和。没办法,时韫只能递了一杯马奶酒给盛棠,让她喝点暖暖身子。

到客栈的时候,已经是凌晨了,温度非常低。盛棠蜷缩在副驾驶上迷迷糊糊睡着了,时韫抱着她下车,甚至来不及锁车门,直接就进了客栈。客栈里开着暖气,烧着木炭,温暖得如同另一个世界,盛棠揉揉眼睛,喊了句饿。

时韫脱了外面的大袄,去厨房里做饭。盛棠看着这个熟悉的前厅,睡意竟然慢慢消失了,大沙发上换上了羊毛毯子,坐上去着实舒服,她脱了鞋,在沙发上来来去去踩了几脚。

当体温回升,盛棠这才升起一股真实感:又回来了,原来不是做梦啊!

离开扎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盛棠都忙得不可开交,连抽时间给时韫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。渐渐地,她恍惚地以为,那两个月是一场梦。

直到助理帮她找出了十二年前的报纸,泛黄发脆的旧报纸上,那个模糊的,狰狞的,年轻的少年,和那样一张熟悉的脸,她一颗心这才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。

那是十二年前的一桩旧事。

一个少年,为了一个女孩,去找另一个少年打架,结果失手了,最后判他故意伤人,坐了八年牢。

盛棠看着,隐约觉得这桩旧事有些熟悉,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
恍恍惚惚想了很久,突然一天接到了冉乔打来的电话,说高中同学聚会遇到了隔壁学校的校花,当年那么漂亮的校花,现在生了孩子,长胖了,也没从前好看了。

她突然想起来,这桩旧事,她似乎曾经是目击者,当年她不过十四岁。

从附中放学回家,因为那天她没交作业,被老师罚抄题,一直抄到下午快六点半才回家。她抄了一条近路,绕过附中后面的巷子,看到两个男生在打架,其中一个男生长得格外高大,一个女孩衣衫不整,站在一边哭哭啼啼。

盛棠怕惹事,转身出了巷子,改从大路走。结果第二天,就有新闻说昨天晚上隔壁高中两个男生打架,现在家长正在学校闹。

这事一度闹得风风雨雨,可年数久了,渐渐地就像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,被人遗忘。到如今,除了当事人,怕也没几人还记得当年那桩旧事。

这件事说起来,除了怨当年的时韫太冲动,下手太重,倒也是找不出什么太过分的地方。

因为那个女孩当年是时韫的女朋友,长得很漂亮,路上被人惦记了,那天晚上放学回家,走进那条小巷的时候被一个小混混拦了下来。冬天的夜晚,天暗得早,时韫放心不下跟了上去,正好撞了个正着,年少气盛,捏着拳头就冲了上去。

不得不提,时韫是练过泰拳的,下手不知轻重,加之正在气头上,不知道打中了那个小混混身上哪个地方。

盛棠看着那张旧报纸,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,好像在这件事情里,自己是否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
如果她当时报了警,或者她并没有冷漠地转头离开,而是冲上去拉架,是不是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?

她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,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愿意惹祸上身,看见这种打架闹事的人都避得远远的。

盛棠有些喘不过气,原来时韫曾经就在她的眼前,往前一步就是悬崖,她却没能拉住他。

客栈的暖气从她的脚底板一直蔓延到身体里,时韫端着几个盘子从后厨出来,身上还系着一件围裙。暖黄的灯光下,他望过来,朝着盛棠笑,“过来,吃饭。”

盛棠受了蛊惑,赤着脚下地走过去。时韫皱眉,伸手掐住她的腋下,把她生生提了起来,放到凳子上,然后蹲下身去给她拍拍脚上的灰,然后从柜台后面拿了一双棉拖鞋套在盛棠的脚上。

他半弯着身子,两手撑在膝盖上,鼻尖凑过去碰碰盛棠的鼻尖。

盛棠伸手去摸时韫眼角的伤疤,“怎么弄的?”

时韫亲了亲她的嘴角,然后起身去盛饭,“进监狱的第一年,在狱里和人打架,当时仗着自己学过泰拳,结果没被打死,倒是脸上留了个疤。”

他说的轻描淡写,可监狱里,从来没有轻描淡写的事情,他的眼角有疤,身上也有疤……真的难以想象,一个少年,在那里面磋磨了整整八年,消磨了人生中最美好的,最阳光的八年。

如果当初,她没有转身离开,该有多好。

盛棠看着时韫的背影,“时韫,我们结婚吧!我又毁了约,赔了一大笔钱,现在我是个穷光蛋,我来给你当老板娘,你要不要?”

那个背影突然僵硬了,有些抖。那人放下碗,转身就扑了过来,把盛棠揽进怀里。脖子里有几分湿润,男人收紧了手臂,“好。”

从十二年前开始,他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。

那么,只要你愿意,从此你便是我的整个世界,除你以外,再无其他。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,只求你一生不要放弃我,无论我曾做错过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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