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宫肌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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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5/14 19:20:00

27年终于过去了。时间在宋小女身上留下的印迹清晰可见。黝黑的皮肤是被海边太阳晒出的,右手虎口处的老茧则是杀鱼厂的剪刀留下的。年,前夫张玉环因被指杀害同村两孩童而入狱,从那以后,宋小女就没过多少安稳日子。

她现任丈夫以打鱼为生,和她租住在离海边不过一两百米的房子里。她曾在杀鱼厂工作,每天拿着剪刀从凌晨4点工作到夜里12点。她边打工边为前夫申冤,小儿子7岁前对她没有印象。

宋小女患有高血压,得过宫颈癌,手术后,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。现在药物的副作用又让她有些虚胖。

自从张玉环被关押起,她便很难整晚安眠。8月4日凌晨4点多,50岁的宋小女从浅睡中醒来。这一天,被羁押天的张玉环无罪释放。

她想要前夫的一个拥抱,“非要他抱着我转”。儿媳妇问她,面对那么多媒体咋有勇气那么说。“我那时眼里完全看不到媒体。”她说,“如果张玉环在我身边,他看到我(吃的苦),他肯定会抱我一下。所以这个抱对我来说好有意义,我不骗你。”

张玉环出事后,她发现和张玉环的合影只有结婚时拍的一张。从此她对拍照近乎成了执念,每次打工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儿子去照相馆照相。而今,她要把8个人——儿子、儿媳、孙子、孙女完完整整地“还”给张玉环。“这8个人过得都很辛苦,一步一个脚印,谁也想象不出来,这么多年究竟是怎样过来的。我希望他可以好好珍惜。

但是,那个拥抱,宋小女还是没等到。为了给见面那一刻做好准备,宋小女吃了两倍剂量的降压药,张玉环下车走向人群那一刹那,她还是晕了过去。她躺在外间的一把旧椅子上,红着脸喘着粗气见证这场重逢。

很多天后,她的鼻子下面还留着指甲掐痕,咽喉处有一大块紫色的痧痕。那是当天的抢救,在她身上又留下的一处伤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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并不是所有伤痕都足以示人。比如,宋小女几乎不向外人提及左手腕上表盘大的疤——在深圳打工时,她自己用烟头烫的,她想念儿子和丈夫,“白天打工,晚上咬着嘴巴哭,过得跟狗一样”。

“小女”是“幺女”的意思。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。张玉环被捕那年她23岁,此前的人生,她从没为生计忧虑过。因为身体不好,她一年级读了4年,偶尔帮家里放牛。嫁到张家后,张玉环包揽了春种秋收的几乎全部农活,农闲时,他去上海、福建两地做木工活,到县城里拉板材,打零工。家里的柴米油盐、人情往来也都是张玉环负责操持,宋小女觉得自己“被宠得像女儿”。

这样的生活持续到年秋天。那年10月27日,26岁的张玉环作为嫌疑人被警方带走。那时,家中两个儿子一个3岁,一个4岁。

一家四口从那时起分在四处:张玉环在看守所,大儿子由奶奶照料,小儿子在交给外公,宋小女外出打工。此后的26年,这个“家”再没完整过。

受害者家属把怒火发泄到张玉环母亲张炳莲和妻儿身上。“来我家抢走粮食,往房子里扔石块,一块就砸中了我的头。”宋小女回忆,为了躲避报复,她听了婆婆的话,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娘家。年迈的父亲已经由哥哥们轮流赡养,她和儿子便随着父亲在各家“流浪”。

“杀人犯家属”在村里像过街老鼠。宋小女昔日最要好的姐妹见到她都会扭头绕行。实在难过时,她会独自跑到山上哭一哭。

在南昌打工的两年,歇工时宋小女就往省公安厅、政法委、法院跑,不认识路只能打车,她心疼“花了很多冤枉钱”。

为了省钱,坐在出租车里,她老远就开始张望单位名字,看到后立刻要求司机停车,她自己走过去。

一次,工作人员被她问烦,说“一个女人家,这里跑那里跑,难道家里没有男人了吗?”

“我家的男人一个8岁,一个7岁,可以吗?”宋小女说。

张宝刚记得兄弟俩和母亲去申冤的经历。母子三人走累了坐在马路边上,边歇脚边吃东西,有人路过,把钱放在他们面前。

有时在家里她会忍不住边哭边发火,“放张玉环出来,让我进去,我们换一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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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玉环被逮捕的第一年,宋小女带着孩子随父亲在哥哥家吃住。她变得敏感,总觉得哥嫂吵架与他们母子三人有关,“家里都有孩子要养,谁家能多添3张嘴。”

他们搬到张玉环的大哥张民强家住过一段时间,嫂子帮她置办一个小菜摊,但因为宋小女心里装着事,卖菜时总倒找人家钱,这个营生也很快结束。

等到第二年,宋小女随返乡招工的亲戚南下打工。她第一次经历与孩子的骨肉分离,忍受“锥心的疼痛”。从年到年,母子三人团聚的时刻屈指可数。

打七八岁起,兄弟俩经常要凌晨三四点起床跟着张炳莲下地干活,按时令种水稻、芝麻、花生、玉米,“田里的水没到大腿”。张炳莲舍不得用除草剂和肥料,自家地里的玉米秆比旁人的细了好几圈,祖孙三人每天都要去地里拔草。

除了干不完的农活,张宝刚和哥哥经常受到欺负,在张家村“没有一个朋友”。张宝刚见过有几个小孩把哥哥按在地上打,向他嘴里塞牛粪让他咽下去。

宋小女的弟弟宋小小告诉她,村里有人说,两个孩子这样都不死,“是老天都嫌弃,不肯收他们。”

兄弟俩淘气或偷懒的时候,没少挨张炳莲的竹竿。张家门口有一棵“祖传的树”,张玉环的弟弟小时候挨揍后爬上树睡,后来轮到张玉环的儿子。再后来,猪圈、菜地他们都睡过,“像两个野人”。

兄弟俩几乎没穿过新衣服,裤子是捡来的,挂着补丁。饿肚子时靠红薯黄瓜和野果子充饥。学校组织打疫苗,需要要交钱的那些,他们一针都没打过。

他们不会和母亲提起这些事,“因为提了也没用。”张宝刚回忆,“她很久才回来一趟,也只待一两天。”

“哪个母亲听了不心疼?他们兄弟俩吃了多少苦。”二儿子12岁时便跟宋小女去西安打工,15岁时独自去广东闯荡。宋小女愧疚当年没有能力让两个孩子多读一点书,但是她没办法。“不打工,3个人饿死,出去打工,我们还有条活路。”

她给孩子寄自己织的毛衣,虽许久见不到孩子,但大小总是合身;她把工资分成三份汇回家,两个孩子的生活费和学费,还有一笔要攒下为张玉环上诉。

她在深圳打工3年没回一趟家,年,张宝刚在外公的葬礼上才又一次见到妈妈。这是宋小女离家3年后第一次回来。她在生日时特地打了耳洞,和工友一起淘一些香港那边来的二手衣服,喇叭裤、泡泡袖和大波点衬衫,“不能让村里人看不起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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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玉环入狱的第六年,宋小女的身体垮了。她得了子宫肌瘤,医生建议她做手术。这个女人不懂这个病,但“瘤”这个字让她感到恐惧。“我儿子已经没有父爱了,如果我再从手术台上下不来,他们太可怜了。”

她因此才决定改嫁给现在的丈夫于国庆(化名)。那是在年,她向对方提出结婚的三个要求,一是要对两个孩子好;二是她随时能去见张玉环,不能阻拦;三是要能去看张玉环的母亲。

改嫁后,宋小女随于国庆到福建打鱼。于国庆也带有一子,五口人组成了新的家庭。

丈夫是弟弟宋小小介绍的。决定嫁给他之前,宋小女从弟弟口中得知了于国庆对亡妻的态度——前妻得了白血病,他卖了农村人视为命根子的牛,到处借钱给妻子治病;医生说没救了,他仍坚持身上只留下几毛钱的路费,剩下的钱都花在妻子身上;弥留之际,妻子嘱咐他,治病花了太多钱,自己死后就不要棺材了,用草席裹就成。

“我们就是两个苦命的人抱团取暖吧。”宋小女向于国庆说,“我忘不了张玉环的。”

20年过去后,她与于国庆再也拉扯不开。台风天,宋小女只能通过卫星电话得到丈夫要回来的消息,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台风到来前到家。她每天都会站在窗口焦急地等。于国庆出海回来,会跑去杀鱼厂帮宋小女请假,递烟陪笑让领导准假,然后带她出去玩,顺便吃点好的。

一次,于国庆在船上干活时断了一根手指,医院时人还处于昏迷状态。宋小女心疼得一直掉眼泪,医生告诉她,可能需要手术植皮。她当即伸出胳膊,扯着嗓子哭道“从我这里割,割我的肉”。

但她还是惦记张玉环。她曾对着于国庆喊“张玉环”。两人为此生过气。看到丈夫难过,宋小女也难过,但惦记前夫成了一种生活习惯,她高兴时会想,难过时也会想,生活切换到任一场景,她会想,要是张玉环在会怎样。

丈夫和儿子出海后,她在家门口的杀鱼厂打工。丈夫担心她辛苦,劝她回家带孙子算了。她不肯,她想辛苦两年一鼓作气把在江西老家的房子盖起来。房子盖在丈夫的村子,宋小女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儿媳,这个房子“没你们的份”。

年,宋小女做了宫颈癌手术。手术前,她最后一次去探望张玉环。她哭着问,“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,你最后再告诉我一次你到底做了没有?我等也等了,该做的也做了,我被折磨得太难过了,我不想活了。”

“张玉环说真的没有,他是冤枉的,他让我一定活下去。”宋小女回忆。

手术前后都有波折,于国庆先开导动了自杀念头的她,又忙前跑后地照顾。

“这件事之后,我觉得我该给他(于国庆)一个名分。”那一年,宋小女与张玉环签了离婚协议。

张玉环无罪释放后,她在现场被救护车拉走的画面被丈夫看到。丈夫坐了火车连夜赶到南昌。

她渴望一个抱的视频也在网上传开,她不担心自己的形象,但是怕于国庆难堪。在后续的采访中,她会反复表达对现任老公的爱和感谢。

她最近几天都在围着张玉环忙活。有记者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,想采访张玉环。她把手机递过去,掐着时间,观察张玉环的表情。张玉环露出疲态,她立即抢过电话中止采访。“还是忍不住想保护他。”

“张玉环对我那么好,所以我就义无反顾的。为他吃的苦,我心甘情愿。”但宋小女表示,自己不会回到张玉环身边,她要去加倍疼爱现在的丈夫,“因为他为我们母子三人付出了太多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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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玉环入狱后,宋小女添了两个“毛病”:失眠的时候喜欢用被子蒙住头,这样“有安全感”;喜欢拍照,而且把最喜欢的照片都放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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